【海风吹过百利甜24h | 21:00】独立日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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*全文1.1w+

*发生了三次时空穿越,只因为凯哈弗茨说,如果能回到过去,我一定会选择恰当的时机跟尤利安布兰特表白。


 

 

  

  

“你看没看到今天在餐厅,Julian跟个女孩子坐在一起?”芒特转过身来,试图敲醒趴桌子上半睡不醒的凯,“他们吃完午餐后还是牵着手一起离开的。”

凯哈弗茨一个激灵从立起的课本下弹起来,这时教授已经夹着课本走上讲台,偌大的开放教室里,他们几个人坐在中后排,这位置正方便待会趴下呼呼大睡。

虽然理论上已经是夏天,可这座城市的夏总来得晚些,此时的温度正如初春一般。

春日正是午睡的好时节。

“真的假的,”凯想让自己听起来没那么在乎,但手却已经很诚实的先自己大脑一步,趁教授开讲前,揪住了芒特的后衣领将他拽到自己这一排的位置上,“你过来,快点,过来坐我旁边。”

“Julian有女朋友了?”凯又把书立起来了,顺便按着芒特的后脖子,将他也按到书下面来,“你没看错吧?”

“是不是女朋友我不确定,反正牵手看得一清二楚,”芒特朝他挤眉弄眼,“我说哥们儿,再不出手就真的……”

“闭嘴吧你。”凯迅速出击,大手一把捂上去,将芒特的后半句话堵回肚子里。

 

 

 

 

 

周二下午的哲学课上,睡觉一向是固定的项目,可凯再也睡不着了。他今天还特意坐到了靠窗位置,阳光透过大扇窗户洒进来,暖洋洋的,玻璃上薄薄一层灰尘并不能削弱这美好。他刚换上短袖没几天,小臂上细密的绒毛被阳光照得金灿灿,连板头砖那么厚的课本都显得不那么讨厌了。

可芒特刚刚跟他说,尤利安牵了别的女孩的手。

这太坏心情了,他烦躁得踢了一脚前排的椅子,幸好那儿没人坐着。板直上半身后仔细环顾教室,尤利安的确没来上课,这是他为数不多的跟尤利安共同的课程。

尤利安是几乎不会翘课的那种人,可他今天居然没来教室……凯费尽心力想替他找个理由,可找来找去只有一个:那就是约会去了,陪女朋友去了。

想到这里他泄气了,课上到一半,教授在讲台上眉飞色舞,座下学生趴下大半。芒特也不例外,趴在他身旁的位置上睡得正熟,嘴角一点亮晶晶仿佛是口水。

凯如坐针毡,中性笔尖在随便掀开的某页上划来划去,最终忍不住往芒特大腿上拍了两把,“醒醒,帮我打个掩护,我要溜了。”

“你要去找Julian表白?”芒特眼还没睁开,先用手背蹭一把嘴角。

“……不是,”他朝芒特翻白眼,黑眼珠几乎全部翻进天灵盖里去,“我渴了,出去买瓶水喝。”

 

 

 

 

 

教授背过身在黑板上板书,他写自知其无知,凯趁这会儿半蹲着移动到本排座位尽头,成功在教授转过身来之前跑出教室。可唯一缺憾的一点是关门时声音太大,那一声“咣”在走廊里回荡着,久久挥散不去。

他到楼下贩卖机里买了听汽水,拿着晃去教学楼后的草坪上躺下。草坪前几天刚被机器修剪过,散发出草汁味道的同时还有点扎胳膊,他挪动屁股朝树荫下那块儿地方去,直晒着还是有点遭不住。

一听汽水灌下去大半,凯想,尤利安会喜欢什么样的女生呢,长发?短发?高的?矮的?

他为什么就得喜欢女生呢?他就不能喜欢男生吗?他就不能喜欢喜欢我吗……

 

 

 

 

 

如果一切还能回到最开始就好了,他愤愤想道,如果一切还能回到最开始,他一定会抓住机会向尤利安表白,而不是像现在这样,一个人躺在草皮上,任由从树干上爬下的小蚂蚁成群结队在自己脚后跟底下扎窝。

还有二十分钟就要下课了。他抬起手腕看时间,那只电子表还是尤利安去年送他的生日礼物,那时候他们刚认识不久,说实在的,他没想到自己能收到这样一份礼物。盒子打开后,里面塞着张丁香色卡片,上面写着“给我最好的朋友Kai”。

妈的,最好的朋友,想到这里凯又一阵来火,索性直挺挺躺下闭上了眼睛,像具死尸一样。

他闭上眼睛后眼前还是一片暖橘,他知道那是日光下他眼皮的颜色,几条红血丝像蠕动的绦虫。下课铃响了,他该走了,因为一会儿下课的学生都会从楼里涌出来,可此刻他完全不想动……

 

 

 

 

 

等终于睁开眼时,他居然又出现在了教室里。教授身上穿着的不是刚才那件马球衫,黑板上写着过去、现在和将来永远是一团永恒的活火。奇尔维尔皱着眉头看他一眼,说你终于醒了。

 

 

 

 

“你什么时候过来的?Mason不是说你昨晚喝多了,这会还在公寓里吐着吗,”凯掐了把自己的眉心,有点搞不清状况,“不是,我又是什么时候回来的,刚才我还躺在外面草坪上……”

“谁喝多了?我看是你喝多了吧,”奇尔维尔哭笑不得,他拍拍前排芒特的肩膀,“Kai上课睡了一觉,睡醒都要以为自己毕业了。”

芒特憋笑憋得好辛苦,他趁教授不注意回头问凯,“今晚派对你到底去不去?”

“什么派对?”凯不明白,刚才他明明在草坪上躺着,怎么这世界突然就改朝换代,一片狼藉了。他一抬胳膊才发现手腕上空荡荡,妈的,屋漏偏逢连夜雨,尤利安送他的手表怎么不见了,“你们看没看到我手表去哪了?”

“你哪有什么手表,我可从没见你戴过,”加拉格尔从后排凿了他个毛栗子,“快醒醒吧,还有十分钟就下课了。”

怎么还有十分钟下课,刚才下课铃不是已经响过?凯觉得此刻世界上全人类全都不靠谱,自己能依赖的只有电子科技了。他从裤兜里掏出手机按亮屏幕,桌面上的日期赫然显示着:

2022年5月20日。

这是一年前的今天。

 

 

 

“Fxxk!”凯从座位上弹起来了,奇尔维尔拉都拉不住。教授一脸惊诧,问同学你刚说什么,有什么问题吗?

“没有,没有,他身体有点不舒服,”奇尔维尔冲教授赔着笑,硬把凯拉到位子上坐下,“你他妈抽什么风?”

“你认识Julian吗?”这是凯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了,如果他真的回到了一年前,那此时他们这群人还没同尤利安见过面,“Julian Brandt,你认识他吗?”

“高咱们一级,摄影系还挺有名的那个?”奇尔维尔已经彻底被他搞糊涂了,“我怎么可能认识人家!你今天怎么回事……”

“……我刚刚梦见咱们都大三了,哈哈,”凯用食指狂揉太阳穴,他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,同时还不忘跟芒特说一句,

“待会下课后我跟你们一块去派对。”

 

 

 

 

 

今晚的派对他必须要去,如果他真的回到了一年前的今天,那这将是他第一次见到尤利安的日子。

下课铃响了,教室里响起几声欢呼,因为今天是周五。属于酒精和舞曲的夜晚,半夜十二点时,留在学生公寓的人不会超过一半。凯让芒特他们在楼下等一会儿,自己跑去卫生间将水龙头开到最大,双手接水用力搓了两把脸,耷拉下来的卷发被打湿成几绺贴在额前。

他双手撑在盥洗台上看着镜子里的人,下巴上正往下滴着水珠,凯哈弗茨,你真的回到了一年前吗,这太他妈魔幻了,上帝是不是因为听见了你的心声,所以把你送回来了?,他是不是听见了那句“如果能重来,我一定会抓住机会跟Julian表白”,所以把你送回来了……?

他用力往自己脸颊上拍了两巴掌,清脆响亮的声音回荡在盥洗台周围,这时从隔间里推门走出来一个人,他迅速低下头又将水龙头打开,试图以水流声掩盖住这份尴尬。

 

 

 

 

 

“嘿,你还好吗?”那人跟凯搭话了,他抬起头来,却立马被吓得往后蹦了一步,因为站在自己面前的居然是尤利安,“我如果没认错的话,你是刚刚上课突然站起来的那个吧?”

“对,……对,是我。”他朝尤利安讪讪地笑,那笑容干巴巴的,像是正对了奇尔维尔说他身体不舒服那句。

“我猜你刚才上课睡着了,做了什么奇怪的梦说了梦话,然后突然弹了起来,我猜的没错吧?”尤利安也打开水龙头洗了把手,“倒也正常,这课一向是这么无聊的,我也总睡觉。只不过教授人不错,选这门期末很好过就是了。”

他不知道该接什么话,“上周”跟芒特他们一块儿看黑洞频率*的后遗症还在,他满脑子都是完了完了完了,我不该在这时候就遇见尤利安的,提前遇见对方不会出什么意外吧?不会改变我们后半生的命运之类的吧?我俩其中一个不会因为这个待会就出车祸死掉吧?还是说我俩会一起出车祸死掉……

很遗憾,尤利安对凯满脑子的精彩想法无从知晓,他只当学弟不愿意再聊下去,说了句bye bye就转身离开了。凯看着尤利安离去的背影,突然就很沮丧。

如果我告诉你,我是从一年以后来到现在的,你会不会相信我啊。

 

 

 

 

 

他叹口气,意识到自己已经在厕所呆很久后,狂奔到楼下跟其他人会合。奇尔维尔抱怨说还以为你掉进厕所了,快快快,我刚叫了车,马上就到。

四个人挤进一辆车里,加拉格尔报出一串地址。派对办在一个富二代同级生家,只不过离学校路程稍远。凯摇下一大截车窗,灌进车里的风呼啦呼啦直响,吹得前额鬈发统统被掀到头顶以上。地平线处只剩一点余晖了,芒特拍拍他,说窗玻璃摇上来吧,怪冷的。

他们抵达的时候气氛已经很火热,在院子里就能听见屋内吵嚷的声音。门廊处香烟味和大麻臭味混合到一起,凯皱着眉头穿过这烟雾缭绕的一段,径直向厨房吧台那块儿走去。

他知道尤利安会坐在那儿,略显装腔作势的一杯dry martini摆在面前,尤利安捏着高脚杯细长的下端发呆,顶端插着的那颗橄榄上凝聚着他全部的注意力。而自己需要做的,就是装作不经意间坐到他旁边,装作不经意地抬头瞥他一眼,用略显惊讶的口气跟尤利安打招呼,

“是你!没想到又见面了。”

 

 

 

 

 

“我是Kai Haverz,刚才在卫生间不好意思,那会儿我还没睡醒。”他朝尤利安伸出手,对方毫不犹豫地回握过来。看到尤利安坐在吧台的那一瞬,凯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下来,至少黑洞频率理论在自己的事件里完全不成立,哪怕提前一个多小时见面也不会扰乱后续所有一切的发生。

是不是自己能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表白,除此之外,其他一切都已经无法更改?

凯不知该怎样找出线索来例证自己的想法,什么时间空间应该在物理学范畴之内,可他中学时代的物理成绩从来没比B再高过了。

“没关系,可以理解,”尤利安拿出招牌式笑容,让凯在这个错乱的时空里倍感亲切,“不过短时间之内碰到两次,Kai,说不定我们要成为好朋友喽。”

尤利安站起身,熟练地从柜台下掏出一瓶cranberry vodka,抓过只干净玻璃杯来替凯倒了半杯。凯接过来的时候手指触到学长的手背,软软的。

他心想,我回来可不是为了跟你做朋友的。

 

 

 

 

 

事实上他们第一次见面的场景是很尴尬的。奇尔维尔和芒特早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开展交际业务,加拉格尔也已经在客厅跟女友会合,凯跟尤利安两个互不认识的人只好并排坐在一块儿喝酒,脚趾抠地,没话找话说。

可这是凯第二次经历这一切了,他已经知道了尤利安是个老二次元,喜欢看海贼王,在校队踢球,偏爱黑白摄影。他不会再重蹈覆辙,他决定让聊天热络起来。

于是他顺着尤利安露出的纹身开始聊日漫,哦哦哦海贼王啊,我也知道路飞的,那个名侦探柯南也挺好看,就是太长了要一直追一直追;你是摄影系的吗?前几天好像在你们院展子里看见过你的名字,在幅黑白作品下面,那个构图和明度都拿捏得很到位哦……

尤利安一脸惊喜,频频去拍他肩膀,高兴得不得了,“我说的没错吧,咱们在这么短的时间内遇见两次,不是没有原因的……”

凯有种小时候考试作弊没被抓包的感觉,因此暗暗窃喜。他从未来的尤利安那儿偷来的知识,全都在此刻用上了,虽然有点儿心虚,但书到用时方恨少,他很后悔尤利安对着自己大讲特讲某台专业相机时,自己没能多听进去一点儿。

他们马上就要聊到校队了,凯打算告诉尤利安自己穿29号球衣,不过幸好话还没说出口就被攒局玩游戏的人打断了,因为他是在一个多月以后才加入的校队,现在说出来就完全露馅了。

 

 

 

 

 

一个穿着棒球裙的女生大步跨到桌子上,用本杂志卷成话筒吆喝,问有没有人想一起玩游戏。果然交际才是派对的第一要义,不少人凑了过去。

尤利安冲凯挑眉,问我们也过去?

“好,我们也过去。”凯仰起头,喝干最后一口伏特加。

经典的转酒瓶游戏。Truth or Dare,瓶口朝向谁谁就要决定自己是真心话还是大冒险,这么简单的游戏却经久不衰是有原因的,因为人类的本质就是爱看热闹。凯倒霉的很,才转到第二轮,瓶口就稳稳地停到了他面前。

“……我选大冒险。”

“下一轮被转到的人,要跟你一起去衣柜里关十分钟。”女孩摸了张大冒险卡片,上面如是写道。凯耸耸肩,不算太坏,可是接下来在酒瓶飞速旋转的十几秒内,他暗暗想到,不管你是上帝还是什么我不知道的神仙,你把我搞到了这个时间点上来,如果你是真的想帮我……

麻烦你将瓶口朝向尤利安布兰特。

 

 

 

 

 

啤酒瓶停止旋转,在桌子上不稳地晃了两下,最终瓶口指向尤利安的位置。

凯激动得几乎要大叫出来了,心想事成的感觉未免也太爽了点。可他尽量让自己面不改色,转过头看向尤利安,对方一副无可奈何地样子举起双手作投降状,说好吧好吧,我跟我新认识的好朋友到衣柜里“窃窃私语”去了。

楼上只有书房里的衣柜是空的,他们两个二十多岁小伙子钻进去,得抱着膝盖蜷缩起来才能将衣柜门关好。黑暗又密闭的空间里弥漫着香包的味道,是那种雨后青草香型,可香味没调好,闻起来稍稍有些肥皂味儿。只有一束光顺着柜门刺进来,在他们中间割出一条三八线,尤利安半张脸埋进胳膊里,嗤嗤笑起来,左胳膊肘处一圈太阳纹身直冲着凯露出来。

凯一向很喜欢这处纹身,从第一次见到开始就很喜欢。尤利安淡粉色的胳膊肘被这圈向日葵花瓣似地光芒环绕起来,颇有些圣洁的意味。他忍不住伸手去触碰,并借着“第一次”为由头再夸赞一番,“哇,你这处纹身很好看。”

“当然,我的志向是把自己纹成一本完美漫画书,”尤利安刻意将手肘往左侧靠靠,以便凯能看清楚,他说完这话把自己都逗乐了,“我开玩笑的。”

 

 

 

 

 

两人间的距离又缩小了一些。气氛开始变得暧昧,木质柜门将喧嚷全部隔绝到门外,在这漂浮于银河中的空间里,呼吸声都能听得一清二楚。凯能闻到尤利安身上的绿茶清香,那是他公寓里常备的洗衣液,洗衣机启动前要倒满满一盖进去,草绿色粘稠液体,别问他是怎么知道的……

“嘿,咱们刚才聊到哪儿了?”尤利安企图找回游戏开始前的话题,他呼出的热气都能喷到凯小臂上,“校队是吗?你要加入校队,还是已经加入校队?”

“嗯……准备加入,选拔在下周末吧,”凯随口胡诌了个时间,“Julian,其实我想说……”

“想说什么?”对方歪过头看他,门缝透过的光让他想起棱镜折射实验,将尤利安的眼睛映出湖水般透亮的蓝。

 

 

 

 

 

等等,这时候说出口真的合适吗?凯痛苦地抱住脑袋。

一见钟情都是留给小孩子的把戏,更何况他从来都不相信一见钟情。而自己第一次见到尤利安的时候,好像也并没有在那时候就真正爱上他。难道要为了实现一年后自己的愿望,而在这个时间节点上说出违背真心的话吗?他的大脑变得比外婆拆围巾时缠在脚底下的毛线还要一团乱麻……

他用力一抓后脑勺,又薅掉几根头发,毫不夸张地说,他能听见毛囊从自己头皮中被拔出来的声音。

“算了,没什么事,我校队选拔你能帮我走走后门吗……”他本想抬起头开个无关痛痒的玩笑,来把这页掀过去的,可是……

他不在衣柜里了。

再度睁开眼,日光齐刷刷刺进毫无准备的瞳孔,这让他眯紧双眼,并且不由自主地流出一些眼泪。

 

 

 

 

 

我在哪?

凯环顾四周,屁股下是深青皮质椅面,被划起两道,露出里面厚厚的填充海绵。他皱起鼻子使劲嗅嗅,四周全是消毒水的味道。

这里是医院。这个定位肯定是准确的,因为就在此刻,一个挂着吊瓶输液的人正举着输液瓶从他面前走过。

我不会又跳到另一个时间点上来了吧?别啊,我刚弄清楚自己在哪儿,怎么又来啊。他压低声音发出一声哀嚎,开始迅速回忆自己上一次来医院是什么时候:

三个月前奇尔维尔在派对上喝太多,跳进游泳池里浮不起来了,他们一伙人打了急救电话,跟着救护车半夜三点来医院;圣诞假期的时候,妈妈准备晚餐不小心切到了手指,切得很深,他来医院陪妈妈缝了两针;去年暑假前,尤利安踢比赛顶头球出了事故,被紧急送到医院拍脑部CT,因为那个头球进了以后他就什么都看不见了……

妈的,肯定是这个!凯大叫出来后迅速捂住自己的嘴,可还是招来了护士不满的眼光。肯定是这时候,没有错,现在他得去找CT室在哪……

等等,他记得那时候是自己陪尤利安来医院拍CT的,如果没记错的话,他现在应该就坐在……

CT室门口。

 

 

 

 

“机器正在工作中”的灯光暗下去了,护士打开门朝凯招招手,示意他可以进去了。尤利安被扶着坐起身,然后就呆呆地站在墙角那儿,他看不见,不敢贸然乱走动。凯赶快过去握住他的手,然后找张椅子给他坐下。

一切良好,医生举着那张片子在灯光下指指点点,就是这个地方,这个地方在猛烈撞击后产生了很小的一块血块,它压迫到视神经了,这就是为什么患者现在处于失明状态。等它被自然吸收后,视力就会恢复,正常情况下也不会出现后遗症,不用太担心。

“那需要多久才能恢复?”凯发问,虽然他明知道尤利安在七月末就能重见光明。

“看血块大小的话,1-3个月都有可能。年轻人的话,恢复得更快一些,我估计用不了三个月的。”医生摘下眼镜,没有开出任何处方药,只告诉他们回家静养就可以了。凯扶着尤利安走出就诊室,掏出手机准备叫车送他回公寓。

 

 

 

 

 

“所以比赛我们赢了吗?”尤利安在路上还惦记着足球赛的事,“我为了那一球付出太多了,不赢的话真的遗憾哪。”

“赢了,赢了,咱们3:1,”凯很难憋住不笑,“就是这代价的确有点太大,下次还是别抢着争头球了。”

“机会难得啊,Kai,”尤利安摆出一副“你不懂”的表情,“你知道,我之前还义务当过夏令营足球教练,当时教小朋友头锤战术还被管理老师训了一顿。说是脑部未发育完全状态下,头球会引发脑震荡等一系列安全问题。当时我还不信呢,现在看来……说的有道理!”

 

 

 

 

 

凯送尤利安回到自己的公寓。幸好期末考已经结束,这场足球赛本应该是为这学期画上圆满句号的一场,可它却让尤利安这个一米八几的大男人变得生活无法自理。尤利安想到这漫漫长夏,自己只能日复一日躺在沙发上听收音机,就痛苦到不行。

“要是有旅行计划就趁早取消吧,或者推迟一下,一时半会你应该出门不太方便了。不过……你怎么回家?”凯的意思是,你现在这样连打个车都费劲,更别提拖着行李箱长途跋涉了,而学生公寓下周末就会关闭。

“我可以联系下我朋友,让他们……来接我?”

“我觉得还是我送你回去比较稳妥。”凯回答得直截了当,毕竟在既定存在的事实中,他也是这么做的。

“不好吧,太麻烦你了。”尤利安说这话也不是毫无根据,毕竟他跟凯才认识一个多月的时间。

“没关系,本来我暑假也没什么计划。”

 

 

 

 

他们在门口站太久了,凯想拉着尤利安到屋里去,让他坐一会儿。可他鬼使神差般的伸出手,在尤利安面前晃了两下,对方的眼睛眨都不眨,眼球自然也没有随着他的动作而转动。

尤利安布兰特现在什么都看不到。

凯这样想着,不由自主地向前迈了一步。既然他看不到的话,那也就不用保持什么安全社交距离,自己站近一点也没什么关系吧……

事实上可不只是站近了“一点”,他的鼻尖都快跟尤利安的碰到一起去了。他屏住呼吸跟尤利安对视,好吧,是单方面的对视,因为尤利安看不到自己。他盯着尤利安纤密的睫毛随着呼吸有规律地颤动,瞳孔好像是涣散的,微微翘起的上嘴唇让他想吻上去……

不行,凯,你这样跟耍流氓有什么区别。他使劲晃晃脑袋将这想法赶出去,后退一步回到安全距离。桌子下面放着半箱功能饮料,尤利安好像摸索着想给他拿水喝,突然向前一步撞上了他,两个人的嘴唇就这样碰到了一起,凯的脸颊迅速烧红了,比七月傍晚普天盖地的火烧云还要红的那种红。

 

 

 

 

“对不起,我想给你拿饮料来着……”尤利安迅速摆手道歉,“天哪,看不见实在是太不方便了。”

“没事没事,幸好你是撞到我身上,不然又要磕碰到,受伤就不好了。”凯压抑住内心的情绪给出官方回答,可此刻他心里波涛汹涌,来得比泰坦尼克号遇难那晚还要猛烈。他立马提出要帮尤利安收拾行李,从衣柜最上面扛下行李箱的时候,他还在回味方才唇间短暂的触碰。

尤利安的嘴唇那么柔软,像蜜桃布丁,哪怕只短短接触几秒钟,他也可以给出这样的比喻。我的嘴巴感觉怎么样呢,想到这里他紧急摸上自己双唇,不会因为太过于干燥或者起皮而给尤利安留下不好的印象吧,不要啊不要啊……

在凯看不到的背后,尤利安不易察觉的笑了一下,他的耳根也变得红红的。

 

 

 

 

 

本学期在学生公寓的最后几天,凯一有时间就来尤利安这边,帮他收拾行李,扶他出去散散步,又或者陪他一起去餐厅吃饭。

照顾尤利安的整个过程都不会让他感到疲惫,反而让他乐在其中:尤利安不喜欢吃青椒,他在餐厅选沙拉的时候,一般会往尤利安的餐盘上放一碗水果沙拉;尤利安拍的照片在抽屉里放着,有厚厚一沓,他帮他打包相机的时候顺手将那些照片也整理了,分类后小心放进防尘盒里,避免夏天以后回来落满灰;洗衣篮里的脏衣服他带回了自己公寓,两个人的运动袜完全混到了一起,在洗衣房洗完后拿回来,完全分不清谁是谁的;足球队队友给尤利安送来好多水果牛奶来慰问,尤利安指着桌子上一大袋葡萄撇嘴,说这两天再不吃完我估计全都要烂掉了,然后两个人坐在床上,一颗接着一颗吃光整整三串葡萄,吃到打嗝出来口腔里都是水果的甜香。

他无时无刻都拉着尤利安的手腕。手腕内侧薄薄的皮肤下血管毕露,将拇指按在上面还能感受到心脏将血液泵向全身的节奏,低沉的,匀速的,属于尤利安的生命力。他喜欢用虎口紧紧握住这一块,然后两个人的手臂外侧紧贴到一起,哪怕他只敢在拥挤的时候才这么做,只几秒钟后就会剥离开来。

 

 

 

 

 

凯送尤利安回家时,被尤利安的父母盛情款待了,一定要留他在家里多住几天,满桌佳肴吃得他肚皮滚圆。本来尤利安的父母给他收拾好了一间房间,可那间屋子因为一直以来没什么人住,又恰逢雨天,屋顶渗水渗得厉害。凯索性大手一挥,没关系,我跟尤利安睡一间也挺好的。

他在这里小住了一周,直到妈妈打电话来,喊他回去给外公庆祝生日才离开。离开前的一晚,他照常跟尤利安躺在一张床上,尤利安戴着耳机听歌,他百无聊赖地刷着手机。这间房间有小小一块阳台凸出去,栏杆上爬满藤蔓植物,推开玻璃门像是爱丽丝掉进树洞。

尤利安摘下一只耳机朝身边方向递过去,问要不要一起听,凯接过来塞进耳朵里,德彪西的月光滑进声道,空闲的那只耳朵中飘进雨声。他拉着尤利安从床上爬起来跑去阳台,藤蔓植物淋雨后会散发出格外清新的草本气味。

“哎,你明天就要走了,我还有点不适应呢,”尤利安将胳膊撑到栏杆上,全然不顾那上面已经被淋湿,“不会到暑假结束,再回学校的时候,我还看不到吧?”

“不会,这才过了几天,你别太着急好不好。”凯拍拍他后背,比起不适应,他更愿意听到不舍得。

“我要是一直看不到的话,摊上我这样的朋友,你可麻烦大了,”尤利安打趣道,“天天都在做我的保姆。”

“怎么就变成做保姆了呢,照顾你一点都不麻烦,真的,”凯反复强调,“一点都不麻烦,这段时间跟你相处的特别开心。”

尤利安笑了,脸颊两侧陷下去两个小漩涡。

 

 

 

 

 

Kai Haverz,是时候表白了,凯在心里对自己说了一遍又一遍,捏着自己大腿外侧的一块肉直到掐青。

尤利安就站在那里,就站在自己身边,前额垂下的金发被雨水打湿了,他还伸出手掌接着更多的雨水。自己跟尤利安通过一条分叉耳机线连接起来,他的右声道和自己的左声道同源,德彪西的月光流淌不停,可话永远停留在自己左侧的支流,无法汇入干流然后回溯到尤利安耳中。

他伸出手拉住尤利安的右手腕,只是说一句,下学期就可以一起踢球了,对吧?

对啊,尤利安笑得很灿烂,你选了哪个号码来着?

29,我选了29,凯回答道。

因为剩下的所有球衣中,只有这个背号里,有个和你重叠的数字。

 

 

 

 

 

等凯再次睁开眼睛时,雨已经停了。

他躺回了学校的草坪上,周身学生来来往往,背着双肩包、抱着课本,似乎是急匆匆赶去上下一节课。他抬起手腕,那只银色的电子表又出现了。

现在是2023年5月20日16:08,下一节课还有两分钟就开始了,他又回到了正常的时间节点上。他回到了过去,耗光了两次机会,都没能将“我喜欢你”这句话说出口。可能因为再一再而不再三吧,上帝也不愿意再给他第三次机会了。

他感到气馁,翻了个身想从草地上爬起来,可一伸手却按到了某人的肚子上,软乎乎的。怎么自己身边还躺了个人?

歪头一看,是尤利安布兰特。

“Fxxk!!!!”这次不是在课堂上,他中气十足的粗口连在走廊里跟同学闲聊的芒特都能听见,荡气回肠,经久不绝。

 

 

 

 

 

“总爆粗口是不好的,Kai。”尤利安皱起眉头,揉揉眼睛,一副刚睡醒的样子。不对啊,凯彻底迷糊了,如果一切都恢复正常,那尤利安最不应该出现的地方,就是自己身边。

“你不是去陪女朋友了吗?”这话脱口而出,说完凯又后悔了,刚刚应该表白的时候都没见自己如此果断。

“什么女朋友?我什么时候有女朋友了?我怎么不知道?”尤利安被他问得一愣,三连问后随即露出一副哭笑不得的表情,“等等,你不会是说我姐姐吧……”

“别骗我啊,上次去你家的时候我可没见到你姐姐!”

“谁骗你啊,”尤利安抬手往凯脑袋上招呼了一巴掌,“她之前一直在国外工作来着,最近刚刚调回来,这两天来看我,我带她在学校里转转。不是我说,在我家住的时候你都不会看看墙上挂着的照片吗,哪张里面少了她……”

凯随即松了一大口气。尤利安没有女朋友,这太好了。

虽然自己浪费了回到过去拯救一切的两次机会,但是好消息是,现在的尤利安仍然留了机会给他。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不过……等等,等等。

上帝应该是无所不知、无所不晓的,他一开始就应该知道尤利安没有女朋友。如果是这样的话,那上帝干吗还要让自己回到过去,并且创造出跟尤利安表白的机会呢?

一个念头原子弹般在凯脑海里炸开,轰出朵巨大的蘑菇云,在半空中膨胀开来,雄伟无比。

“Julian,你为什么要说……总爆粗口?”他哆嗦着问出这个问题。

“啊,还是被你发现了啊,”尤利安摇摇头,一副很遗憾的样子,“不过我装瞎的确挺像的,是不是?一开始我还怕你不信,回到家后我看爸妈也没怀疑,这应该说明我演技的确不错。”

 

 

 

 

 

凯哈弗茨傻掉了。

这都什么跟什么,穿越时空当然不是他一个人的特权,但是它至少应该是一个人的事情啊!电影里不都是这么演的吗,男女主穿越后,不是应该从来都找不到跟自己来自同一时间的人吗?!

就像暗恋一样,暗恋也应该是一个人的事情啊!一个人纠结着到底该不该告诉你,纠结的同时又害怕被你发现。这下好了,自己所有的小心思都被尤利安撞破了,啊啊啊啊啊丢死人了……

“都凑那么近了,当时在想什么?”尤利安骤然俯身凑上来,单手撑在凯身后的草皮上,“因为我看不见,所以才敢凑那么近吗?”

“啊?”凯回想了一会儿,才明白过来他在说什么,“不是,我当时以为你是真看不见啊,我还拿手在你面前晃来晃去,你的眼珠子怎么转都不转一下啊……”

“都说了,我很会演。”尤利安满脸得意,“要不是我假装拿水往前走一步,你是不会主动的,对吧?”

 凯不说话了,嘴巴紧闭着,抿成一条直线。

 

 

 

 

“打算什么时候跟我表白,嗯?”尤利安拿自己的鼻头在凯的鼻梁上戳来戳去,一种非常幼稚小学生的行为,“Kai Haverz,说真的,你快把我给憋死了。每次我都以为你要开口了,结果等来等去,你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,我真的很着急啊,比你还急。”

“比我还急那你不会先说吗!”被戳着脊梁骨指责的凯哈弗茨理直气壮。

“我说出来多没意思啊,我表白之前又不会憋得满脸通红,又不会吭哧吭哧打了满肚子腹稿,到最后一个字都说不出来……”

“Julian Brandt!你闭嘴!你给我闭嘴!”凯反扑上去压到尤利安身上,两个人在草坪上滚了好几圈,最终搂抱在一起气喘吁吁着,将鼻息都吐到对方胸口处。

草在结它的种子,风在摇它的叶子,我们在一起,不说话,就十分美好。*

 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——End

 

 

 

 

 

*电影《黑洞频率》讲述了男主通过无线电联系到了30年前自己的父亲,他在帮助父亲躲过丧生火灾后,又引发了一系列其他命案,但最终通过努力,两人拯救了所有人。

*来自顾城的《门前》,原句为“我们站着,不说话,就十分美好”。

 

  

祝我们小情侣520节日快乐!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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